小说要和平,不要战争中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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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/李芳洲

李芳洲,四川省作协诗人、作家、中国诗歌学会会员,高级心理咨询师。

三人回到书房,我问:“要不要开空调?”

唐、秦两人都摇头,一阵沉默,那位寡言少语的秦佩说:“这么多鸟叽喳个没完,你住这烦不烦?”

我惊讶于他的奇谈怪论,说道:“这不比泡在朋友圈里瞎扯好很多么?莺啼燕啭可是高级享受哦!”

“他是心理有问题,你别理他。”唐聪瞪表弟一眼,无奈地说。

咖啡的浓香和茉莉花茶的淡香弥漫在室内,我轻咳两声,推开桌上的书写器,问:“你们家那些事老拉上我,所为何故?有两次还特意把我从办公室叫来参与,不是有什么玄机吧?现在事情基本已结束,谜底也该揭晓了,对吧?”

我话音落地,兄弟俩对视一眼,唐聪站起来做了个手势,秦佩便打开提包,拿出一些相册、磁带、录像带、手机,放上桌子和茶几。唐聪又打开另一个提包,拿出早已无人使用的录像机、录音机、光碟等放到电脑桌上。

插上电源,摆弄完毕,唐聪又露出素来的冷幽默,端正地站在我面前,手按书桌,看着我说:“你说作家是社会的良心,要批判性地直面各种问题,还说人性的弱点最经不起金钱测试,这些都同文化基因中的缺陷有关。我们家的事件,其实与社会上许多家庭的情况类似,只是因为历史的原因、战争的分离,原本普通的纷争,就涂上了特别的色彩。即老传统与现实价值观、利益激烈地碰撞……所以要你参与,既为见证,也为你提供素材,希望你能把凡人理不清、搞不懂的问题梳理一下。”

“你们得给我原始资料,发展的过程及各种细节,这样方可从混沌无序的是非中找出真谛”

两人说:“我们会的。”

上世纪的录像带里,出现了一个西装革履、带着金丝眼镜的古稀老人,神情忧虑,眼含热泪,握住一个老女人枯瘦的手。那女人躺在床上,屋内一片洁白。女人声音微弱地说:“你来了,总算在我离世前见上你了,感谢上苍的恩赐……”

老男人王志远说:“我来晚了!想不到一别就是几十年,这些年让你受苦了!都怪我,拖累了你和儿女们!你的尿毒症是累出来的、气出来的,只要换肾可以救你,我义不容辞地马上捐给你!我马上去请医生检查,看我俩的肾能不能匹配……”

“谢谢……不用了,不用了……”老女人紫胀着脸,有气无力地说。

床边围着一大群人。唐聪一一指着录像带里的人介绍道:“这群中年人中,那两个是我大舅二舅,他们旁边的是两个舅妈,这两个中年妇女是我妈和秦佩的妈,她们后面站着的两男子,一个是我的姨父秦老师,一个是在世时的我的父亲,这群小孩儿是小学快毕业的我和表弟,稍大的几个是我两舅舅的儿子和女儿。”

大家都很安静地或站或坐,脸上的表情有焦虑担心的,有冷漠无所谓的,有心不在焉、事不关己的,甚至不耐烦的……

我问:“怎么没见两月前下大雨,我到你家找你时,饭桌上那几个小孩呢?”

唐聪说:“我们是第三代,你看到那几个,是零零后、第四代,当时还没有出生,当然不会出现在这盘录像带上。”

我若有所悟地“哦”了一声。

又一盘录像带是穿白大褂的医生反复给老人解释:“两人的肾脏不匹配,你们二人年事已高,病人症状严重、已到晚期,所有移植条件都不具备,只能保守治疗……”

老人抱着女人插满管子的身体,哭得很伤心。言语听不清——因为带着哭腔,大概是忏悔、心痛、无助、叹惋吧?下面一大段只有相拥哭泣,没有对话,时间是年。

唐聪指着画面说:“下面是我妈和云凤姨妈的旁白。父亲用了三十多万元,挽留了母亲一年多的生命。”

换上另一盘录像带,是爷爷匆忙赶往病房,着急想见爱人最后一面。一路催促司机,不幸就撞车了,爷爷脑部撞出了一个大口子。交警处理事故,对台湾同胞特别认真,爷爷却不肯等待,不肯配合,买了瓶白药,一瓶紫药水,转乘另一辆车,吞了白药丹,涂上药水,用一张大手绢简单包扎。

“这个录像是我们在警察叔叔那儿拿到的。”唐聪说。

等他跌跌撞撞、医院,病房里的仪器已随人死而撤走。老人向医生打听亡妻停放在哪,就在儿女们的搀扶下,回到阴气逼人的太平间。工人拉开抽屉,老人伸手想去摸、去抱那个撒手人寰、尘缘已了的女人,却被工作人员制止、儿女们劝慰……

我看不清那老奶奶的表情,只觉得似曾相识,仿佛这场景在哪见过,只是里面躺着的人不在一个时空。我努力大开脑洞,良久,方记起几天前被唐聪胁迫来过这地方,看过他气死的爷爷。

接下来,众儿孙七嘴八舌劝慰老人。云凤说:“你走了两个月,妈一直病情很稳定,还说一定要等你回来,照一张全家福,摆一次七十一岁的寿宴。想不到前一个星期病危通知一连下了两次,我们这才赶忙叫你回来……”

爷爷拭着擦着干不了的泪,身子摇晃,环顾众人,问:“你妈有遗嘱吗?”

云兰说:“妈妈不能提笔写字,我就用饭盒录音机录了一段她的话,权且当做遗嘱吧……”

秦佩插上磁带,录音机里传来一阵空转,约莫十分钟,终于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,断续但很清晰地说:“志远啊,我要走了,要说的太多……我十九岁嫁你,幸福恩爱了一年,就一直跟你颠沛流离……政治风云变幻莫测,非你我管得了。你走时我已生下两个儿子,分别时我已怀了两个双胞胎女儿。想不到一别就是四十七年啊!我和孩子受了多少罪,贫穷苦难我都无所谓,最难受的是侮辱……”

一阵空白和咳嗽、喘息、哽咽后,说话又重新开始:“我不怨你、不恨你,尽管重体力活的摧残、病魔打击、人们的轻蔑……孩子们总算长大了,支撑我的信念就是在我活着的时候能见你一面。我实现了,我很幸福……我知道你会在台湾成家,也丝毫不怨恨、不嫉妒。你以为宣布与我离婚,就可以减轻我们的不幸。唉!哪能呢?我最大的遗憾,是孩子们因为你没能受到好的教育,这让我死不瞑目。你在我生命的晚期花了几十万,要不是你的钱,我早就走上黄泉路了……

我知道你一个退伍军人没多少钱,你家的财产都属于你在台子女们艰辛努力挣的。愿你在力所能及、他们能接受的范围内关照苦命的孩子,尽可能让孙辈们出去留学。我在黄泉下保佑你、保佑你通情达理的妻儿!如果我还能说一个心愿,那就是——但愿多难的祖国再也不要有战争!不要有骨肉分离!不要,不要,不要……”

摄像机里兄弟姐妹围着老父,坐在茶楼,母亲的遗体一送往殡仪馆,大家就吵开了。

云凤、云兰两姐妹坚持遵照老母的遗愿,不必惊动外人,就让一家子送自己安然上路。兄弟俩和嫂子却坚决不干,明面上的理由是母亲和子女窝囊受气多年,说什么也要让老人奢华风光的谢世,还说,一定要让这个葬礼,让受尽凌辱的母亲和子女,通过喧嚣热闹使踩踏过他们的人露出羡慕。也就是那个台湾的爸爸,用金钱恢复死了的和活着的人的尊严。

老爷子因伤心过度,任子女们摆布,交出十万元,任儿女们操办。他看到的是灵棚高搭、宾客如云,乐队忽而奏哀乐,忽而奏时尚曲子,麻将桌、饭桌,交替、轮番上场。

他早中晚都到妻子的遗像前燃点香烛和纸钱,却不愿在如此喧闹的灵棚逗留。他在晨光暮色里到亡妻停放的殡仪馆里枯坐,脑海里电影似的回放着四十七年前聚少离多的幸福,永远定格在从西昌到成都离别拥抱的那一刻,留白处全给枪炮声、进攻撤退的乱镜头填充。相见之时,妻子已病入膏肓,他用尽各种可能不可能,终难感动无常。他一个漂泊异乡的老兵,焉能洞明历史的是是非非?更不懂为什么要他这样的小人物们去承受历史变迁的怆痛——青春、骨肉、子女……

古道的西风瘦马呢?小桥流水处的人家呢?春闺梦里的人啊,已化作一缕青烟,随风飘到天尽头!我虽未成金门炮战岛上骨,可是啊可是,假如我不报考军校,不随胡宗南飞台……唉!人生有重来的假如吗?

录像带一个模糊的镜头,再让亲人看最后一眼,就把遗体推进焚化炉的时候,老人当场哭晕在地……

唐聪、秦佩麻利地收拾好录像机、磁带等,又递给我一个影集本、日记本。我粗略的翻了翻,影集里大约存放着王志远的发妻张莲芝拉板车、拖石滚子、压地平的照片,背着孩子扫大街的照片,还有剃了阴阳头被压按在地上跪着的照片等等。另外还有老爷子跪在坟旁流泪祭拜的几组照片。也有和祖孙几代欢天喜地踏青、带着孙子放风筝的照片……

九七年,老爷子给四个儿女各买了一套九十平米的房子,那酒宴上的照片是热烈、欢腾的。后来在舅妈们的怂恿下,又向老爷子提出要求,给长大了的孙儿孙女们买房子、买车子、买钢琴……不仅如此,还一定要地段好、楼盘高档、设施物管一流……

一次次的要求,变成了吵闹、纠缠。唐、秦两兄弟说:“爷爷无力满足他们,便把祭扫从一年一次改为三四年回来一次。他一再告诉大陆的儿女:‘这些钱都不是我的。所有海外资产,都是台湾三个子女辛苦挣下的。三个子女已经很讲道义了,如给你们妈妈治病,动用了几十万元,他们都没啥意见,算是对我的一番孝心、了却我一桩心愿。后来又给在大陆的哥哥姐姐们买房子,他们也勉强同意了。已经超越了伦理范围,怎能没完没了呢?我在台的子女说:‘多少次金融危机、地震、风暴、洪水等自然灾害,也让大家的经济深受打击。爸爸这样不明事理,天平随意倾斜,这里的家还要不要了?我们又不是二等公民……’’因此,老爷子心理不堪承受。两次中风,都被抢救了过来。”

秦佩板着脸,指着坐在轮椅上外公的照片,对我说:“四五十年不见,哪有多少亲戚情分?所有纽带不都化为一个钱字,不是吗?”

我道:“秦佩啊!你是律师,咋不给他们讲明道理呢?”

秦佩怒眉横脸,咬了咬牙说:“在钱和利益面前,谁听你这些?何况他们声称:‘我们都是你老辈子,轮的着你来教训?’尤其是舅妈,经常摔盘子打碗,甚至两手叉腰、满口喷粪地骂人。你拿这等人有狗屁办法?要不是血缘关系,我上厕所都不会走他们那一方!”说完狠狠地喝下两口茶,重重地坐下。

唐聪说:“外婆上年纪生病,基本靠我妈和姨妈两家照应、付医疗费,因为外婆单位效益差,早就垮了。就是听到台湾爷爷找来,他们才热锅上蚂蚁似的慌忙跑来讨巧。要不是因为大舅当了右派、二舅辍学早,我想他们绝不会讨这类没有知识、没有教养的泼妇做老婆!”唐聪拉过椅子,气愤地捶打扶手。

(图片来自于网络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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顾问:朱鹰、邹开歧

主编:姚小红

编辑:洪与、邹舟、杨玲、大烟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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