假如一开始就知道结局
1
关于流行歌曲最早的记忆，跟小姑有关。小姑待字闺中的时候，我还是个小屁孩。小姑是个很爱干净的人，每个在家的清晨，她都会打开录音机，一边听歌，一边打扫卫生。
因为磁带有限，所以歌曲翻来覆去好像也就那么几首，听久了我几乎都会哼唱了。其中有一首名叫《小路》的歌曲，至今仍记忆犹新。
林中有两条小路都望不到头
我来到岔路口，伫立了好久
一个人无法同时踏上两条征途
我选择了这一条，却说不出理由
也许另一条小路一点也不长
也埋在没有那脚印的落叶下
那就留给别的人们以后去走吧
我选择了这条路，我要一直走到天涯
将来从小路尽头默默的回望
想起曾有两个不同的方向
而我走的是人际更少的那条路
……
小时候，我记住的是旋律。成年后，打动我的是歌词。每当我处在人生的十字路口，不知道该如何选择时，脑海中总会不由自主地响起这首老歌。
人生中为什么总是要面临一个又一个的选择呢？如果可以不做选择该有多好。那些软弱的时刻，常常会忍不住这样想。
可是，不用做选择的人生难道就一定更容易更轻松吗？答案无从知晓。在无常的命运面前，我们总是那么无力，那么渺小。
2
高三复读班里，有位曾一度关系还不错的女同学。她是个性格大大咧咧的人，身上最显著的特征便是胸无大志。我们两个不论是性格，还是价值观都截然相反的人能成为朋友，现在想起来都有点不可思议。
那时我们中的绝大多数，对未来的大学生活无不充满了憧憬。向往着更远的远方，更开阔的天空。可是对此她却很淡然，理想只是在家乡上一所普普通通的大学。果然，在填报志愿的时候，她选择了一所预期中的大学，顺利被录取，心满意足。
到了暑假，我从外省坐长途火车回家，在省城转车时会习惯性地玩上几天。到她的学校去找她，她带我去宿舍玩。都是同龄的女孩子，很快便和她的室友们熟络起来。不可避免地聊到毕业后的去向，她还是一如既往的胸无大志。
我永远记得她靠在床铺的栏杆上，一边嗑着瓜子，一边漫不经心地说出她毕业后的打算时的样子。
“我啊，毕业后就直接回老家，考一份教师的工作，然后找一个对我好的男人结婚，过相夫教子的平淡日子。我才不想留在大城市呢，大城市再好也跟我没关系，反正我是要回老家的人。”她说的是那么笃定，那么洒脱。
但是还没等她说完，一屋子的人早已开始摇头，对她的胸无大志纷纷表示无可奈何，继而戏谑嘲弄一番。
大学毕业后，不同于其他人的纠结，她毫无悬念地选择了回老家，去过自己认定的生活。
没有野心，自然没有所谓的挣扎与痛苦。她的人生，仿若一条平缓的可以轻松看得见尽头的河流。
多年以后，再回望曾经。猛然惊觉，也许她才是真正的人间清醒。
当我们为了所谓的理想，在现实的泥沼里，仰望着摩天大楼之上的点点星光，在虚荣的漩涡里翻腾煎熬时，她早已抵达最为朴素的生活，知足而喜乐。
3
那一天我二十一岁，在我一生的黄金时代，我有好多奢望。我想爱，想吃，还想在一瞬间变成天上半明半暗的云。
这是作家王小波在二十一岁生日那天写下的一段话。当我二十多岁的时候，第一次看到这句话就喜欢得不得了，于是认认真真抄写在了摘抄本里，同时还不忘发表在QQ空间里装文艺女青年。
想一想，年轻真是好，可以轻易就将生活的苦忽视乃至遗忘。
读一本书，也只记得住美好的那一部分。天晓得，那时的我只注意到了前半段，压根就没有仔细去读后半段。
而现在，前半段于我而言已不再有吸引力，反而是后半句总是一再激起心灵深处的强烈共鸣。
“后来我才知道，生活就是个缓慢受锤的过程，人一天天老下去，奢望也一天天消逝，最后变得像挨了锤的牛一样。可是我过二十一岁生日时没有预见到这一点。我觉得自己会永远生猛下去，什么也锤不了我。”
坦白说，现在的我真就像是一头挨了锤的牛，不再生猛，也不想再生猛。较之做一个高尚的理想主义者，我更想做一个庸俗的现实主义者。
面对生活的重重考验，少一份坚硬的对抗，多一份柔软的接纳，何尝不是一种真正的智慧？
4
与一本书相遇，也是极其需要缘分的事情。于偶然之中，遇见《托尔斯泰最后的日记》一书。这本书是文坛巨匠托尔斯泰在生命的最后一年写下的日记。
在这本日记里，你看到的不是一个伟大的作家，也不是一个功成名就的圣人，而只是一个平凡到极致的老人。
还活着，如果明天还活着。这样的句子频繁出现在他的日记里。
和我们想象中的不一样，他的日记里记录的大多不是什么好事情，每天大多数时候都是无聊，悲哀，忧郁，痛苦。
“理解自己的渺小，是件多么好的事情啊。”分明已经足够伟大了，可是他却不断发出诸如此类的慨叹。
对于自己取得的成就，他更多的不是感到自豪，反而是羞耻。他不停怀疑人生，否定自己。
理解自己的渺小，这的确是件美妙的事情啊。伟人尚且如此，渺小如微尘的我们，更该如此。怕只怕，我们不愿意去理解，更不愿意承认并接纳。
5
三年前，爷爷的葬礼结束后，我整个人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虚空。在很长一段时间里，觉得一切都毫无意义。我很难再生出提笔记录的欲望，因为我发现写作好像也改变不了什么。
既然人活一世，最终的结局都是死亡，那活着的意义究竟是什么，奋斗的意义又在哪里？难道只是为了奔赴一场确定的死亡？
假如一开始就知道结局，这样的人生看上去是可控的，却也是乏味的吧。就像是穿越剧中，那个知晓历史的现代人，纵使知道故事的结局，也还是无力改变故事的结局。
我们所能做的，就是在属于自己的舞台上，用尽全力演好自己的那台戏。
假如一开始就知道结局，你会不会做出不一样的选择？你的人生会不会更顺畅一点？这些困惑，似乎是无解的。但其实，答案早就暗藏在你性格的密码里。
性格决定命运，这句话不是绝对的，但却自有其道理。不同的人，在面对人生中大大小小的选择时，自然会做出不一样的判断。
至于选择究竟是对是错，最终都需要经过时间的检验，才能得出一个相对客观的答案。
说到底，每一种选择都是当时所以为的最佳方案，本质上并没有对错，优劣之分。我们只是各自选择了所能承受的那一种生活，如此而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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